看陳懷恩導演的《曼菲》時,立刻在他如詩般的風格中跌宕蜿蜒,但你不免等待,等待有如一首詩趨近無文字時的純粹筆觸,或一支舞躍入無肢體時的純粹動作。



因此,張愛玲的這段話出現時,你心中為之一震:她在人堆裡擠著,有一種奇異的感覺。頭上是紫黝黝的藍天,天的盡頭是紫黝黝的冬天的海,但是海灣裡有這麼一個地方,有的是密密層層的人,密密層層的燈,密密層層的耀眼的貨品;然而在這燈與人與貨之外,還有那淒清的天與海─無邊的荒涼,無邊的恐怖。她的未來,也是如此──不能想,想起來只有無邊的恐怖。

一部紀錄片到底要如何面對紀錄片的對象,始終是個無法定論的議題。但導演必須深知,人人心中有個黑洞。人在理性思考的時候,只是在模擬機器;唯有偶而走近黑洞邊緣窺看的時候,才意識到自己是「人」,也才開始知道人生是深不見底的。然而深不見底與無法預期是人生的孿生子;為了處理這孿生子的挑戰而有了藝術。所以說,上帝對藝術家的要求是極殘酷的,黑洞愈大藝術愈深沉。但紀錄片的導演,尤其是面對一個美好到近乎平面的形象,更必須板著臉從空隙與留白中窺看。他要窺看的正是藝術家的黑洞。藝術家的美麗出眾、才情過人、熱心教育、愛護後進等,都在蝴蝶般自在的穿梭中完成。但蝴蝶在氣流中偶而顛躓欲墜時,我們才看到導演對黑洞的烘托。舞者最後不再只是同學、同事、女兒、老師,甚至於舞者,而是回到了她面對人生大慟大悲時的懸空狀態。關於黑洞,導演不曾直說,而是透過各個受訪者,步步逼近。片中每一支如詩的舞、每一句如舞的話,乃至閒澹的空景都在扣問那虛空中曾有過的蠢動。每個人都似在說:她給我們這麼多…。「但她自己呢?」則是沒說出來的。所以片中同事的一句話帶出了一切的核心:「其實,我有時也會想,我們認識的曼菲就是真正的她嗎?」她那孤懸在黑洞中的靈魂,要如何才能看到?導演應台中 屋是了解到:舞的本身就是悲劇性的。在身體的極端的延展中,人有了一種幻覺,能究天人之際的幻覺。但這種尼采式的身體延展,卻是人世另一種悲劇性的引子:人在此過程中只能覺察自己的渺小或無力。這時,詩反而以其氤氳浮夢的特質,為此缺憾做了修補;在醞釀出黑洞的同時,讓黑洞邊緣之舞更為美麗,更具永恆之企盼。影片最後在《蘆葦地帶》這部作品中回到了青春那最純真的愛憎及最終的告別。作品始於青春之歌,然而如果沒有日後人世的摧折,又如何會有對青春的頻頻回首?這部片子導演以詩心舖述而成,觀者務必以詩心細品之。(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外文系教授)(中國時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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